以自己的方式 截取、融化的《西游记》
项静
2020-08-01 08:40

中国四大名著里,作为一个文科人是必读书目。但每一本跟自己的距离不同,对《红楼梦》的亲近,是知道它代表了文学艺术的极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在其中获得过盛景华丽的家族故事和不同人物的景深,却也有少年时代并不能体悟的世情幽微。

《三国演义》离得最远,《水浒传》是发生在家乡的故事,一草一木都连带着个人生活,加进了很多个人的联想。我的外祖母世居梁山,她经常讲起黑旋风李逵越过的山岗,乘坐长途汽车行走寂寞空旷的马路上,途经山林垭口,经常会想象那些好汉们叠加在这些空间的身影。

《西游记》是先看电视剧的,不能说百看不厌,而是它几乎不需要讨论,几乎就等同于暑假寒假生活的代名词,熟悉的片头音乐想起,一股悲壮激越之情油然而生,而剧情却是轻松嬉戏与智谋闯关相间的。《西游记》是常播剧中可咸可甜的代表,老少咸宜,儿童看到了孙悟空的调皮机灵,矫捷的身手,嬉笑怒骂的嘴巴,跟着他上天入地,一路降魔打怪,快意恩仇。成年人看到孙悟空的成长,从被外力推搡着去西天取经,到四个人的共同体,苦乐分担,控制住了野性和撂挑子不干的任性,一心一意要护送唐僧西天取经。老年人看到四个身影跋涉名山大川,寂寞与盛勇交替在心间,还看到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所有少年儿童心心念念的法力和变化,临门一脚却是各种神仙抢先一步。专家学者从冒险故事看到晚明市场经济的兴起,安稳的农业社会到充满风险的商品经济时代的转变,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西游记》是可以深读,也可以浅读的作品,它也是一个人在不同阶段,不同知识背景下可以重读的作品。

《给孩子的西游记》 吴承恩 原著 孙智正 改写 

后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0年8月版

很早看过作家孙智正写的《南方》,像一个发育迟缓的少年,打量着小镇细细碎碎的生活,小说里周详的日常像生活场景的集体迁移,又像一堆致密物质等待着远处的灯火,从容祭出个人经验所抵达的一切,作家好像不在意是不是绕成故事,而是和时间静静对峙。暑假在家,经常听陈奕迅的歌曲,他的歌词是特别生活化的,好像就是给歌迷们聊天,那些嬉笑与私人情谊,对陌生人完全没有切身的意义,但谁都知道微尘也是光本身,在黄金广场内分手,时代广场外相遇,这种故事是区域性不断产出的,故事可以层层叠叠,无休无止,因为它不强求唯一与盛大。

语言跟生活之间的距离调度是一种魔术,加进什么削减什么,需要的是作家全部的磁场,是一件很难说清楚的事情,但也正是语言和情感的网格在区分着不同的写作者。孙智正写了一套《给孩子的西游记》,以他的文字气息是恰当的,以自己的方式截取和融化了经典版《西游记》的主要内容,他把孙悟空个人生活作为一条主线,名曰“长生”,这是少年们最爱的英雄或者特异功能者的世界,从石猴出世,写到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之后等来了取经人。另一个部分写师徒会合之后去西天取经,这是充满欢乐、冒险的一条线,名曰“过关”,四个人风风雨雨,最终闯关成功。

在师徒四人一起的时候,孙智正采取了悟空说,八戒说,沙僧说等令故事简洁和话性强的方式。这种方式也是强化了嬉闹的场景,儿童世界中最常见的生活场景,可能就是他们无意义的嬉闹,以组装的语言互相奚落,他们不像成年人为“事实”争端,力求理正,他们的语言和嬉闹没有现实的指涉性。说书人在描述过一番武侠和打斗场面后,喜欢说一句两个人大战多少个回合,然后直奔结局而去,而《西游记》是细节的艺术,比如孙悟空与金角、银角大战,杨二郎和孙悟空的斗法,一步一个转换,一连串事件前呼后应,这种部分需要作家耐心的叙事与天真之气,如同诗歌中的藏头诗一样穿插期间,守护那些公共的秘密。

卡尔维诺特别喜欢民间文学和神话故事,他说自己之所以如此并不是留恋童年时代的读物,而是因为他对这些读物的修辞与结构,对这些读物语言的简练、叙事的节奏以及它们的基本逻辑,很感兴趣。《给孩子的西游记》在修辞结构,语言简练和叙事节奏上都有思考,尤其不见匠气和说教,这一点殊为难得,看到这套书是小读者的幸运,你能感受到作家始终和我们在一起。

【读特新闻+】

《降魔修心:彩绘西游记》 林遥 著 [清] 佚名 绘 

领读文化·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2019年6月版 

本书是典型的古典小说绣像插图,共计300幅,工笔彩绘,画风流畅,人物造型很好地体现了原著风貌,符合中国人传统审美。

编辑 高原

(作者:项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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