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
摘要
幼年的记忆是在别人的讲述中搭建起来的,那些不曾印在小脑瓜里的画面,一经描摹,倒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幼年的记忆是在别人的讲述中搭建起来的,那些不曾印在小脑瓜里的画面,一经描摹,倒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家门口的这条马路,被我那小小的脚丫踏过一遍又一遍,熟悉的身影来来回回闪动着,光阴的定格画便层层堆叠在路面,折射出玻璃糖纸般的炫光——
“这些小朋友吃的啥?”细小的手指捏起马路上被丢弃的零食袋,小脑袋扭过来好奇地发问。
在长辈对我儿时的描述中,这一幕总令人忍俊不禁。两三岁的年纪,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阶段,刚刚掌握行走技能的我,如游戏中开路挖宝的勇士,不放过道路上任何一只神秘宝箱,非得一探究竟才罢休。而爷爷,便是我寻宝路上的最好拍档,不仅负责解锁包装袋上的文字密码,还将带领着我穿梭大街小巷找出一模一样的零食,开启宝箱里的神奇味道。
爷爷一手抱着我,一手扶车把,骑自行车访遍了城里的各个小商店。在那个没有网购和拍照识图的年代,这样不厌其烦地寻找显得笨拙而可爱。爷爷的宠溺助长着我的任性,每天上街“捡垃圾”还不够,刚下过雨的马路更有吸引力——
“踩水啰!”小脚丫啪叽一声跺进路面的水滩,溅得浑身湿透。
路过的行人忙指道:“看你家小孩儿,全湿啦!”
“踩去吧,一次踩个够!”爷爷松快地笑道。
回到家,免不了要被奶奶呵斥一顿,当然喽,是爷爷。奶奶只是担心我会感冒,在纵容孙女这方面,他俩如出一辙。
有段日子,爷爷在亲戚的店里帮忙,我和奶奶每天中午都走路去给他送饭。途经一条有围墙的路时,好奇心大发的我必须趴到缺了砖的孔洞前查看一番,每个小空隙都不肯落下,即便围墙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荒草地。
“快走啦,给爷爷送饭去。”奶奶无可奈何地唤我,却并不阻拦,像是默许着一位探险家满足全部的心愿。
长大后的我听长辈讲起小时候的点滴,不免在心中暗叹:果然是太惯着我了些。这份娇宠不仅仅停留在吃穿层面,更是无条件地顺着我的心意、尊重一个小小孩儿的天性与喜好,用日复一日的耐心陪伴我成长。有时反思起自我,固执、乖张的性情,是否也是在儿时的蜜罐里泡出来的?我庆幸于自己没有成为人云亦云的逐流者,也有几分惭愧那我行我素的性格底色。无论如何,我都珍视那段时光、珍视所得到的一切宠爱,从而也珍视不完美的自己。
再大一些,每天蹦跳在马路上的我除了“捡垃圾”“踩水滩”,还有了一项新任务——等妈妈。出门左拐,走五分钟到十字路口,班车总要在这儿停留一会儿,有上车的、有下车的,这其中还会有在镇上上班、周五才坐班车回来的妈妈。即便大部分时间都粘着爷爷奶奶,但妈妈仍是我最期待见到的人。
每周五下午,爷爷都要带我去十字路口等候,路口有一家卖卤味的小摊,玻璃窗格里摆满了色泽鲜亮的诱人吃食。我总要打着等妈妈的旗号买两个鸡爪,美其名曰“妈妈一个,我一个”。
等啊等,妈妈怎么还没到?先吃掉一个。
好几趟班车经过,下车的人里都没有妈妈,还要多久呢?我再帮她吃掉一根鸡趾头吧!
一抬头,终于等到喽,妈妈抱起我亲亲小脸蛋。
留给妈妈的卤鸡爪呢?留到我的肚子里啦!
周五的等待无论多久,都有回应。即便两个鸡爪全吃完了,我也能兴致勃勃地站在路口,伸着脑袋看远处。周内的下午便不好办啦,因为再怎么等妈妈也不会回来,十个卤鸡爪也哄不了。有时候闹起来,爷爷便跟着我的脚步一同出门找妈妈,去哪儿找呢,不重要,反正要找。一小一大两个身影在门口这条马路上来回穿行,天色渐渐暗了,我也趴在爷爷的背上睡着了。
直到今天,已经上班的我仍走着这条马路。路面的砖换过一次又一次,路旁的商店改了一家又一家,马路上的人有新的、有旧的、有变了模样的。它像一个沉默不语的收纳者,承载着悠悠岁月,记录着时光匆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往昔的影像从路面弹起,与当下的我撞了个满怀,一顿足,暖意涌上心头。
编辑 刁瑜文 审读 伊诺 二审 张樯 三审 詹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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