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舒

【关键词】短视频   背景音乐  抖音   互动仪式链   迷因

当下，短视频在众多新兴媒体平台中脱颖而出，抖音成为一款现象级产品。2021年9月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指出，截至2021年6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为8.88亿，占网民整体的87.8%。^[1]短视频平台巨大的流量池，也为短视频生态中的其他“角色”创造了机遇。对于主打音乐创意短视频的抖音来说，音乐一反“配角”角色，成为呈现的主体要素之一，并在跨媒体流动中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一、程式化创作和筛选：短视频音乐的“耳虫效应”

对于短视频的背景音乐来说，需要在极短时间内捕获用户的注意力，因此，其编曲模式和词曲风格以及创作流程都有着不同于以往大众媒体的模式，程式化创作和筛选成为常态。经过长久的实践，音乐创作者们已积累了许多可供借鉴的编曲模式和词曲特征。以近年来的古风歌曲为例，大部分出圈的音乐在曲式结构、旋律、和弦、配器、音色、节奏上大同小异，因此形成了标准化、模式化的创作流程。

此外，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AI音乐应运而生。目前，AI音乐创作的科研成果和产品开发已逐渐成熟，正在快速渗透音乐产业。此前，有创业团队专门针对短视频背景音乐推出短视频配乐系统，提供人工智能+音乐解决方案，为用户提供低成本、高质量的智能谱曲服务，辅助更多音乐创作者更便捷、快速地创作作品。

在音乐的筛选上，平台的算法逻辑使得热度越高的音乐越有机会推荐给更多的用户，而激发大量用户“拍同款”或“合拍”，呈现出音乐传播的“马太效应”。在大数据的推荐下，用户极易进入同类视频或者同款歌曲的“茧房”中，进而通过反复聆听使得旋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耳虫效应”便可解释这一大脑神经活动，指的是一段音乐在人脑中不由自主地不断重复，循环播放且无法控制的状况。^[2]此外，短视频对播放时长的限制也要求背景音乐要么是朗朗上口的副歌部分，要么旋律本身极具戏剧冲突，基于此更是加剧了短视频背景音乐的“耳虫效应”。

二、视觉化呈现：短视频音乐的多感官调动

伴随着用户对平台内容视听体验的追求日益提升、媒介形态的不断融合，音乐的视觉化呈现成为趋势。音乐的视觉化呈现是指信息化的音乐文化借助多种传播媒介或方式，以视觉的形式在社会环境中被交流与共享的过程^[3]。音乐本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需要依靠听觉激发听者的情感和想象。而短视频通过视听联觉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丰富这个过程，视觉和听觉在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产生增强的感官体验。

对于抖音来说，主要指的是这样一种情境：当音乐出现的同时会联想到相关的视频画面，而当视频出现的时候会自然联想到相关的音乐。这不仅与当下的场景体验有关，还与过往经验密切相连。

相比传统的媒体使用环境，背景音乐通常是作为场景或画面的配角，主要起氛围烘托、情节推动、人物塑造等作用，而短视频中音乐与画面的配合，能够让用户“看见”音乐。例如，在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一听到“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就能够联想对着白衣天使、基层工作人员做爱心手势画面。

三、参与式传播：短视频音乐的扩散机制

（一）以用户生产内容为传播基础

抖音的内容生产模式包括以专业机构为主的专业生产内容（PGC）与以普通用户为主的用户生产内容（UGC），并发展出用户与专业内容相结合的PUGC模式。其中，普通用户则是更广大的参与主体，他们不仅消费着内容，也对内容的生产和传播起到重要作用。

用户参与短视频创作的重要前提在于技术赋能。过去，视频制作常常需要较高的门槛，需要专业的设备以及专业的策划、拍摄、后期团队，对于普通用户来说操作难度极大，成本较高。而移动终端的高普及度以及抖音平台的操作简易性降低了用户参与门槛，使其能够一键式完成拍摄、剪辑、上传、分享全过程。基于此，短视频创作成为用户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并在用户之间作为一种“社交货币”，激励更多人成为音乐短视频生产和传播的主体，由此构成良性创作生态。

（二）以情感共振为参与动力

降低创作壁垒的同时，也要提升用户创作兴趣并激发传播行为。社会学家兰德尔·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强调了情感在人类互动中的重要作用。^[4]观看同一条或者同一系列的短视频的用户，在共同的关注焦点下，能够产生情感能量。

抖音短视频通过旋律、节奏、画面、歌词等形式将某种特定情感集中起来，在视听刺激下唤起用户情感体验。短视频作为一种符号载体，用户在观看抖音的同时，往往会带入个人经历和情绪体验，形成与作品之间特殊的情感联结。另外，热门短视频内容常常反映的是特定群体心理，体现了时代特征和社会文化，因此这种社会化了的情感，往往能引发某种情感共鸣，无形中加强用户间的情感联结。举例来说，在以《你笑起来真好看》这首歌曲为背景音乐的短视频常搭配同样的舞蹈动作，无论是小朋友还是护士或是武警官兵作为视频的主体对象，都传递了温暖、乐观、积极向上的情绪情感，借助社会公共议题，激发用户的情感共鸣。

（三）以二次创作为传播机理

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的“迷因”理论解释了作为文化的音乐能够在网络中快速复制、变异、传播的现象，他用生物现象类比文化现象，认为“迷因”（Meme）类似于基因（Gene），能够通过复制进行传递。

在互联网情境下，网络“迷因”同样具有不断繁殖和变异的能力。二次创作的过程即是有意识地加速“迷因”变异。在大量用户的混搭、恶搞、破坏性创作下的“迷因”不断偏离，将可能碰撞出新的文化因子。例如，《什么是快乐星球》本是电视剧《快乐星球5》的背景音乐，但经过网友的二次创作，同时通过制作表情包等丰富这句话的使用语境，而成为网络热词。再如，广告曲《蜜雪冰城甜蜜蜜》也因网友多种语言和风格的改编以及对视频的加工再创作而火爆全网。

（四）以跨媒体传播为破圈之力

算法的精准分发一定程度上区隔了不同的年龄圈层和文化圈层。圈层与圈层之间往往因为趣缘、地缘等缘由而具有明显的界限，难以形成意义共通。而“破圈”的本质在于音乐文本的跨圈层流动，而跨媒体传播则可被视为破圈之力。从短视频APP走向其他社交媒体平台讨论热榜，从网络媒体传播到传统媒体报道，从特定群体关注到全民热议，用户参与下的短视频视听内容跨媒体流动不断突破固定圈层，走向大众。

作为符号，音乐在二次创作下，不断被编码解码，不断拥有更加丰富的文本、载体和语境，从而获得更多“共通的意义空间”。例如，在抖音上热门的《少年》，在清华75岁校友合唱团的改编下成为全网热搜，75岁的“少年们”挽起袖子的那一刻让人热泪盈眶，唤起了网友们对年少时初心的回忆，激发了青年群体对老一辈奋斗精神的崇敬；而后，2021年“两会”期间，人民日报还创作上线建党百年主题MV《少年》，凸显出中国共产党奋斗百年不忘初心，基于此，歌曲《少年》不断走向主流，成为主流。而另一首音乐《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虽在短视频平台俘获了大批中老年用户，但这首歌却很少出现在青年群体的歌单之中；而2021牛年央视春晚的表演才使得这首歌走进了年轻人的视野，扩大了歌曲的传播范围。此外，音乐亦是商品，是资本和市场的产物，需要不断寻求商业变现，如《学猫叫》不仅在短视频平台获取流量，还变成了电视广告歌曲，获得了更高的经济收益和曝光度。

可见，通过文本的跨媒体流动，音乐不仅在短视频平台和音乐平台中快速传播，更是走向其他社交媒体平台，成为大众热议话题，若是被主流媒体报道则更能扩展传播范围，最终浸入人们日常生活。

四、余论

短视频背景音乐的流行依赖于创作和筛选的程式化、呈现过程的视听融合以及传播过程的互动参与，通过跨媒体传播既推动了短视频本身传播，也促进了音乐的传播。然而，在传播过程中也存在着很多问题。一是创作质量不高。商业化市场下音乐作品的审美标准、文化内涵大打折扣，攫取流量成为创作重心，因此产出了大量缺乏艺术性和思想性的“口水歌”；二是造成人的“异化”。模式化、同质化、批量化的音乐生产简化了音乐的意义表达，扭曲了人的审美倾向，甚至影响人的主体性；三是音乐使用的版权问题。二次创作与侵权边界模糊，使得大量的模仿者、抄袭者、未经许可使用者不断威胁音乐生态的良性发展。这些问题都将为短视频的发展和背景音乐的传播提出了挑战。

（本文作者杨国舒系上海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硕士研究生）

参考文献

[1]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21-09-15).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2109/P020210915523670981527.pdf.

[2]张珂嘉,喻国明,修利超,林瑾.“神曲”的判别与测量——“神曲”特征量表编制及信效度检验[J].青年记者,2021(04):24-26.

[3]胡远慧.浅析音乐的视觉化传播[J].音乐创作,2010(06):136-137.

[4]兰德尔·柯林斯.互动仪式链[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