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特专稿 | 特朗普是怎样让TikTok易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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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15 09:45

读特专稿 | 特朗普是怎样让TikTok易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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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朗普对Tik Tok的出售限期临终时,中国软件开发商字节跳动决定将TikTok的美国营运权卖给甲骨文。甲骨文证实,它已与热门视频共享应用程序TikTok的中国所有者字节跳动达成协议,甲骨文将作为值得信赖的技术提供商。美国白宫宣称本周审议把TikTok变成一间总部设在美国的公司。为什么是甲骨文而不是微软接手?为什么特朗普要对Tik Tok下狠手?

风声

2020年6月20日,在经历美国新冠疫情和反种族歧视抗议的重创后,特朗普首次在塔尔萨举办竞选集会。与预想的不同,前来参加集会的人并非人山人海。很多座位空着,让习惯前呼后拥的特朗普感到尴尬。甚至他的演讲,都有点有气无力,可谓前所未有。

之后,就有打压中国短视频应用Tik Tok的风声,而且越吹越烈。过了约两周时间,国务卿蓬佩奥成为了第一个在媒体上公开讨论TikTok禁令的美国高官,意味着美国政府对TikTok的立场正“急剧升级”。理由嘛,就是耳朵磨出茧的所谓威胁“数据安全”,收集个人私隐,影响国家安全。

7月31日,特朗普发出威胁性警报,说可能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TikTok从一些保守派政客眼中的“愤怒对象”,变成了白宫眼中的“巨大国家安全威胁”, 还可能“干预美国大选”。 特朗普似乎已抑制不住愤怒,举起行政权力的大棒:“我有这样的权力,我可以使用行政命令或其他什么手段。”

不少美国媒体还是不太相信总统会这么做。他们质疑特朗普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来禁止TikTok。美国的人权组织站出来批评特朗普,图谋封禁TikTok的做法,对言论自由是一种威胁,实际操作起来也不现实。

《洛杉矶时报》嘲讽地报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TikTok这样一款青少年用来分享搞笑片段、跳舞视频的应用,会损害到美国的国家利益,但特朗普还是将这款应用视作网络防卫的滩头阵地。这是总统在一场更广泛的、针对日益强大竞争对手的经济和外交比赛策略中,自我臆想的关于国家安全和商业间谍的顽固偏执的担忧。”

面对特朗普的封禁威胁,TikTok美国区总经理帕帕斯回应称,该公司没有停止在美运营的计划,“我们没打算离开”。

真的没多少人相信特朗普会下行政禁令。一名频频在TikTok上恶搞特朗普的网红莎拉·库珀,出于对总统的好玩,针对特朗普禁止TikTok再开玩笑。她甚至还模仿了特朗普在讲话时,站在直升机前的特效。想不到已经有50多万粉丝的库珀又制造了热点,有影响力的《洛杉矶时报》、《赫芬顿邮报》以及时尚杂志《流行》在内的一些主流媒体,相继跟进报道。库珀更红了,特朗普则更灰了——灰头土脸。

诱因

8月14日,特朗普签署行政令,下令视频应用TikTok的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在90天内出售其美国资产。行政令中指出,字节跳动有可能损害美国国家安全,要求该公司出售在美国任何支援TikTok运作的资产,并销毁所有TikTok的美国用户数据,完成后向美国外商投资审查委员会(CFIUS)通报。

是什么让特普朗如此恣意妄为、痛下狠手?

美国媒体对此进行了系列猜想。普遍认为,禁止TikTok在美运营,或许就是今年6月20日特朗普的首场竞选演说有关。结果新冠疫情防控失败和“黑人的命也是命”大规模反种族歧视抗议后,特朗普原本要用这场演讲来驱除晦气,踏上连任选举新征途,想不到一登场就看到更为晦气的场景,微笑的面容霎时变暗变灰。集会的俄克拉荷马银行中心内本来能容纳19000人,但实际检票人数仅仅只有6200人,三分之二的位置是空着的。这与他人山人海的预期反差太大。

他在演讲中用最多的时间讨论任何一个话题,就是他走下坡道的腿脚不稳的问题。他去西点军校给学员们演讲后走下坡路时,险些摔倒。于是社交媒体嫌他太老了,腿脚不稳似乎意味着健康有问题,能领导美国吗?他的政治生涯是不是开始走“下坡路”了?他的前国安顾问博尔顿可是刚在两天前出书说特朗普是“一届总统”呀。总之,特朗普的塔尔萨演讲没有成为转折点,而是成为社交媒体欢笑的素材。

真实的情况是,当特朗普走下舞台后,就暴发了一场类似维苏维火山喷发式的咆哮,抨击他的竞选组织者把事情搞砸了。特朗普的一位高级顾问对BBC记者说,特朗普当时很可能已经爆炸了这是前所未有的。特朗普闷闷不乐,很失望,选民没有要撑起他的支持率的愿望。他在塔尔萨投入了这么多的情感能量,却没有回报。“本是重启的时刻,但火箭还没有送上发射架”。

给特朗普“放鸽子”的,他认为就是TikTok的用户。塔尔萨演讲前,特朗普在推特、白宫会议及采访中多次吹嘘这次活动将多么异常火爆,“已有超百万人预定门票”。竞选团队还在场外也搭台,准备让他连讲两场。然而,真正的上座率却并不高。不仅场馆内二层平台人迹寥寥,场外也几乎空空如也,特朗普对第二场演讲没有任何心情,只好告吹了。

这场演讲结束后,特朗普的支持率就一直落在拜登之后。美国的评论家认为,如果特朗普连任竞选失败,那么塔尔萨演讲就是走下坡路的开始。

这就不难想象,为什么特朗普要对TikTok下狠手了,大有“你要我死,我就要你死得更难看”的架势。特朗普显然不再顾忌国际法、产权法、公司法,用了行政命令来报复TikTok。这一举措,也被一些分析家看做是对中国科技企业的“斩首”行动。

波澜

特朗普对TikTok下了90天期限出售令,也被看做是替脸书除去“眼中钉”。脸书常以“复制-获取-击杀”的方式消灭潜在对手。若无法复制就进行收购,WhatsApp、Instagram就被收购;无法收购就猎杀,Snapchat被击倒后就再没有站起来。TikTok的技术竞争力几乎把脸书给打懵了,成功躲过脸书攻击,深受美国人欢迎。当脸书急于抄袭TikTok推出短片应用程序Lasso时,却发现已经太迟。于是,开始用非市场方式对TikTok进行追杀。

这是一种难以证实的推测。人们所看到的是,脸书老板扎克伯格在美国国会作证时,是四大网络巨头中唯一对中国是美国网络安全威胁持支持态度的人。也因为TikTok的技术优势,特朗普的限令发布后,微软马上跟进要求收购。接着是甲骨文的加入。微软嫌力量不够,又把沃尔玛作为伙伴来一同与甲骨文比高下。

无论是特朗普的出售通牒,还是美国企业界的竞相角逐,都说明TikTok的技术很好,美国要强取豪夺来自中国的技术。当然Tik Tok在美业务的标价也够高,在200亿至500亿美元之间,一般的公司是难以“吞”下的。

特朗普总统又开始干预TikTok的出售了。他公开说甲骨文公司是一家“很棒的公司”,如果收购TikTok一定能做得更好。美国媒体立即揭露,特朗普是在还人情。甲骨文公司的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埃里森是特朗普的拥趸,今年2月还曾经帮特朗普举办募款活动,有许多政商名流参加。

鉴于国际社会对美国霸占TikTok提出各种法律质疑,TikTok 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在北京时间 8 月 25 日凌晨正式起诉美国政府,总统特朗普、商务部长罗斯、美国商务部等列为被告,指控特朗普的行政令 “违反了第五修正案规定的正当法律程序”,并且声明已经用技术文档证明自己足以保护美国用户的数据。

外界对TikTok的法律挑战普遍不看好。不仅因为TikTok引用的是一些复杂且不常见的法律条款,而且特朗普本来就把打压TikTok、华为、微信等当作政治任务,靠官司避免被出售的希望渺茫。8月28日,TikTok首席执行官凯文·梅耶尔突然辞职,表明TikTok很可能会与美国企业达成出售交易。

在这危机时刻,中国商务部修订发布了《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其中,人工智能交互界面技术、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送服务技术都被增添入了限制出口名单。新华社的报道中引用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崔凡的见解点到TikTok问题,“建议字节跳动认真研究调整后的目录,严肃并慎重考虑是否需要暂停相关交易的实质性判,履行好法定申报程序,而后再视情采取进一步行动。”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一举动,被海外媒体广泛解读为TikTok出售美国业务,必须考虑北京的意见,而不单是美国和TikTok的事。

博弈

北京的声音,让TikTok的交易就此停摆。国际社会于是推出四种猜测,来分析美国公司收购TikTok的方式:一是收购不含关键演算法的TikTok;二是设立经营过渡期,最长期限可能一年;三是让中国批准将TikTok的演算法转移给收购方;四是字节跳动将演算法授权给收购方。无论哪种,关键算法都是关键。

在最后期限来临前几天,西方媒体又传出中国宁愿让TikTok在美国关闭也不出售的消息。特朗普火上浇油,说不会延长出售TikTok在美业务的最后期限。字节跳动在回复路透社的询问时回答:中国政府从未建议公司关闭美国或任何其他市场的TikTok。

TikTok的尴尬,被英国广播公司解读为“夹在中美冷战中的中国科技公司的尴尬”。略有差别的是,美国要驱逐华为,但要收购TikTok。

出售期限临近的前一天,《华尔街日报》和《路透社》援引知情人士称,向企业出售数据库技术和云系统的甲骨文赢得这场竞购战,字节跳动已通知微软,不会将TikTok在美国的业务出售给他们。

在TikTok将要把在美业务出售给甲骨文的消息传遍全球时,消息人士透露字节跳动出售的只是TikTok在美国的运营权,不会出售关键的演算法。用形象的话说,就是“车可以卖,但是引擎不能卖。”

几小时后事态再次逆转: 中国环球电视网的报道中否认这一消息,说字节跳动不会把TikTok美国业务卖给微软或甲骨文,也不会将视频平台演算法出售给任何美国公司。据说,字节跳动已将此决定告知美国政府以及有兴趣购买TikTok美国营运权的买家。

结局

最终结果是,字节跳动选择了先让TikTok活着,同意出售运营权。特朗普也算是回报了甲骨文募捐的人情债,并且为美国创造2万个就业机会。甲骨文的股票上涨5%,其广告收入将因TikTok而大增。字节跳动有望保住不出售关键的演算法。这或许是博弈双方最后的妥协,算是次好的结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特朗普或许还不懂其中的奥妙。

他可能沾沾自喜大吹特吹他的交易能耐,但美国的形象、美国的软力量却进一步受损。有谁还信美国的法律和营商环境?有谁对美国的霸凌不警觉?

(作者: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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